【贺红】原色 Chapter 2.1
Chapter 2.1
【莫关山】
就职以后遇到的第一个挑战，不是业务往来，不是与贺天的尴尬重逢，而是——年会。
全公司上上下下，从高管到员工齐聚一堂，乱七八糟的口不对心和曲意逢迎，一杯接一杯的酒，笑到僵硬的脸颊，讲到词穷的客套话。
想想就头疼的场合。
贺天走到礼堂中央致辞的时候，我隐藏在人群中，从一个角落里注视他。
灯光把他的轮廓投得明暗分明，看起来多了些棱角。他讲话时喜欢加手势，舒展随意的挥过去。那只手总是牵扯我的视线，我盯着它，这样就不容易注意其他部位，比如眼睛。男人的手指，不纤细柔和，收放间充斥着掠夺的意味。
掠夺，嗯，这个形容，很贺天。
“我是商人。”
看着致辞的贺天，脑子里蹦出来这句话，游戏里卖东西的NPC会说的话。
他是商人，拥有一套完美的商人逻辑和价值观，他永远精明，趋利避害，审时度势，是狡猾的狐狸，也是细心设下圈套的猎人，自私自利得合情合理。
我这样说并不是因为带了分过手的偏见，事实上，对贺天而言，这是种褒奖。
他永远有办法选出最优解，即使那个解万般伤人。
比如我们的分手。
人类的记忆力真是强大到可怕，过去这么久我还是能清楚的记起那天的一切。八月，盛夏艳阳，晒在身上有炙烤的热度，汗顺着后背流下来，衣服湿漉漉的贴着皮肤，带来约束感。
那时候录取通知书刚刚寄来不久，几个朋友跑出去吃吃喝喝，下午酒局结束，贺天送我回家。
这是很难得的事，换做往日，他会嬉皮笑脸的凑上来，“毛毛今天别回家了，去我那呗”，他会这样说，然后驳回我的反对意见，自顾自打电话叫司机。
但是那天他没有，只是安静的陪着我，像个训练有素的侍从。外面很晒，热得人头脑发蒙，他就这样走在我旁边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。
沉默，沉默是最危险的信号。
我知道我们完了。
但结束的话，我想听他说。
大概是不到黄河心不死。
来吧贺天，来给我个痛快。
所有的事都得有始有终，开始的时候大方接受，结束的时候，也千万别拖泥带水。咱都是干脆利落的人，优柔不属于我们。
“真热啊。”
“是啊。”
“夏天快过完了吧，太热了。”
“九月十月也一样的热。”
“可那就是秋天了。”
不疼不痒的对白，我开始焦躁，对上的却是贺天的平静。
你在逃避什么的？
很想这样质问他，但说不出口，无论如何，说不出口。
我没有盼着天长地久，从来没有。
或者说这是一场从开始就能看到结尾的恋爱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。这种说法也许听起来太他妈矫情，又像所有人在分手时都会用上的套路，但放在我们中间，确实如此。
且不谈两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与不好，单凭我姓莫这一点，贺家就容不下我。
我想的很明白，也许比贺天还要明白。
只是希望结束的时候，能坦然些，无愧于心最好，爱恨扯平也行。
“毛毛。”他停在我家楼下，把烟蒂熄灭在垃圾桶盖上，然后抬起头，目光直视我的眼睛。
我能读懂那种眼神，和我妈坐在法庭上，隔着法警和围栏看我爸时的眼神很像，一种混合着难舍难离的绝望。
“要和我分手吗？”我问他，用这种唐突的措辞。
盛夏无风，空气焦灼。
他眨眨眼睛，喉结上下滑动。
然后很轻，很缓的，点了点头。
可以，可以的贺天。
我没忍住，所以替你说了。
你不敢，或者不舍，还是理科生的词汇储备量让你不知道该如何组合句子，好让它看起来不那么锋利。
都无所谓。
我替你说了，这是你欠我的，你可以不还，但你得记着，你欠我一句认真的分手，和道别。
“好。”我发觉自己竟然在笑，天呐，莫关山，这种场合笑出来真的合适吗？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真的好吗？你其实就是在赌气，别不承认了，就算当时不承认，往后反复回味这场对白时，你也应该承认，你想用一张不在乎的面孔反捅贺天一刀，你想让他以为，你根本就没把他放在心上，你想把这段关系弄成一场游戏，两个无聊的玩家打够了副本决定退出之前还要一起嘲讽这游戏垃圾。真他妈的幼稚。
年轻本身就是一场灾难。
“我要出国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？”
“今天夜里的飞机。”
“一路顺风。”
然后我转过身，头也不回的上楼。那条狭窄阴仄的楼道我走了快五年，但那天是第一次数台阶，一二三四，我就这样默念着，一步不停的跑上去，七层楼的高度让我气喘吁吁两腿打颤，但是不想停，也不想回头，甚至不想放弃心里的默数。
妈还没下班，家里没人，我开门的时候手在抖，钥匙坠落，撞在地上，哗啦一声响。
眼泪大概就是被这哗啦一声给逼出来的，真没出息，哭什么，不就是掉了个东西么，捡起来就好了，弯弯腰捡起来就好了。
但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反复的说：捡不回来了，再也捡不回来了。
如雷的掌声把我拉回眼下，贺天结束了演讲。
我抬起头，注视他的眼睛。
至少，我无愧于心。
我这样在心里说道，跟着别人一起，面带微笑的鼓起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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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是商人”是魔兽世界里的台词hhh